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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 当全社会沉浸在人工智能(AI)带来的技术狂欢时,一个更为冷峻的现实正在被忽视:AI Agent 的崛起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工具升级,而是“生产力本身”的物种置换。在一个遵循二八定律的人类社会中,这种置换将导致绝大多数缺乏深度创造力的普通人失去经济价值。叠加精英阶层的利益固化与通缩预期的螺旋,我们正站在一个与 1925 年惊人相似的历史关口。未来二十年,人类面临的或许不是乌托邦,而是深刻的结构性动荡。

一、 本体论层面的决裂:从“体力延伸”到“认知替代”

关于 AI 的主流叙事往往带有严重的误导性,将其简单类比为蒸汽机或电力的延续。这种观点从根本上误读了本次技术革命的本体论属性。我们需要清晰地划定一条界线:前三次工业革命与 AI 革命有着本质的区别。
1. 历史的回溯:体力的延伸 vs. 意志的执行 第一次、第二次甚至第三次信息革命,本质上都是“肢体与感官的延伸”。
  • 蒸汽机和电力替代了人类的肌肉力量(体力劳动),但机器依然是“死”的,它们必须依赖人类的大脑来下达指令、进行纠偏和判断。
  • 计算机加速了信息的处理,但它依然是被动工具,需要人类输入逻辑和参数。
  • 共同点: 在这些革命中,人始终处于生产流程的绝对控制中心,是生产力的“灵魂”。
2. 本次的质变:认知劳动的剥离与替代 AI 革命的恐怖之处在于,它历史上第一次实现了“认知劳动”(Cognitive Labor)的外部化。 目前的 AI Agent(智能体)不再是等待指令的工具,而是具备了感知(Perception)、推理(Reasoning)、决策(Decision-making)、执行(Execution)和反馈(Feedback)的完整闭环能力。 这意味着,AI 能够独立完成从“理解意图”到“交付结果”的全过程。它不再需要人类作为“控制中枢”介入其中。当机器拥有了判断力,人类就从“驾驶员”变成了“多余的乘客”。
3. 生产要素的重构:AI 是生产力本身 在经济学意义上,这是一个颠覆性的时刻。
  • 过去的机器是“生产资料”(Means of Production),是资本的一部分,需要结合“劳动力”才能产出。
  • 现在的 AI Agent 既是生产资料,又是“数字劳动力”。它打破了资本与劳动的传统二元对立。
对于资本而言,边际成本趋近于零、不需要休息、且具备高阶认知能力的 AI Agent,是比人类优越得多的生产要素。这不仅仅是效率的提升,这是生产主体的置换——生产过程将不再需要“人”作为中介。

二、“无用阶级”的诞生:从“被剥削”到“无关紧要”

针对“AI 替代论”,最常见的精英主义辩护是:“旧岗位消失后,人类可以转向更有创造力、更具深度思考的工作。”
这是一种极其傲慢的幸存者偏差视角,它无视了人类智力分布的客观现实,也掩盖了一个令现代社会战栗的概念——正如尤瓦尔·赫拉利在《未来简史》中所预言的:“无用阶级”(The Useless Class)的崛起
1. 认知的“生物学天花板”与二八定律 我们必须承认一个不政治正确但客观存在的事实:深度思考、洞察本质和颠覆性的创造力,从来不是普世资源,而是金字塔顶端 20%(甚至更少)的人所具备的特质。剩下的 80% 普通人,其职业技能建立在重复性、流程化或浅层认知的劳动之上。这不是教育可以轻易解决的问题,而是认知的“生物学天花板”。要求这 80% 的人在短时间内进化出能够超越 AI 的创造力,既违背生物学规律,也违背教育学常识。
2. 比失业更可怕的是“结构性冗余” 在工业革命时期,工人虽然遭受残酷的剥削,但他们对经济和军事至关重要——工厂需要人手,战争需要士兵。因此,群众拥有罢工和反抗的筹码。 然而,AI 时代的逻辑完全不同。当 AI 具备了感知、决策和执行的闭环能力,它不再需要剥削人类,而是直接绕过人类。 如果一个人的认知能力无法产出超越算法的价值,他面临的不仅是失业,而是成为了经济系统中的“结构性冗余”
3. 尊严的丧失与权力的真空 当 AI 的能力基准线超过了人类的中位数水平,普通人在与不知疲倦、进化神速的硅基智能竞争时,将毫无胜算。 这将导致一个新的阶级诞生——无用阶级。这些人不是因为懒惰而失业,而是因为没有可被利用的经济价值而失业。这比 19 世纪的无产阶级更悲惨:无产阶级是被剥削者,至少还是“体系内”的一部分;而无用阶级则是被遗弃者,被彻底排除在经济循环和文明进程之外。

三、 情感服务的伪命题:有需求,无市场

面对 AI 带来的就业冲击,目前最主流的乐观论调是:“机器没有心,无法替代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连接。”
基于此,许多人预测未来将迎来“情感经济”的爆发。他们认为,当繁琐的逻辑工作被 AI 接管后,人类将大规模转向服务业,尤其是需要高度共情、信任和复杂协调的养老护理、心理陪伴和个性化服务领域。这些领域被视为人类最后的护城河。
然而,这个看似温情的避风港,在宏观经济的冷峻逻辑下根本无法成立。因为它混淆了两个基本概念:“需要”(Need)与“有效需求”(Effective Demand)
1. “情感价值”不等于“经济价值” 我们承认,在养老护理和情感陪伴中,人类的温度、眼神交流和身体接触是目前的 AI 难以完美复刻的。 但在商业社会中,一项服务要成为支柱产业,不仅需要有人“提供”,更需要有人“买单”。 AI 的普及导致社会财富高度集中在技术所有者手中,而绝大多数失去了“认知劳动”岗位的普通人,其收入将大幅下降甚至归零。这就切断了服务业最重要的循环——支付能力
2. 护理悖论:谁来支付高昂的人力成本? 以养老行业为例,这是一个典型的强需求行业。随着老龄化加剧,社会对护理的需求确实是海量的。 但是,“定制化的人类服务”是一种极其昂贵的奢侈品
  • 如果未来绝大多数人是失业或低收入群体,他们(及其子女)根本无力支付聘请一位真人护工的高昂费用。
  • 结果是,尽管穷人非常需要护理,但他们构不成市场上的有效消费者
3. 市场的萎缩而非繁荣 因此,所谓的“服务业繁荣”是一个无法闭环的幻想。 如果社会原本的中产阶级因 AI 而消亡,那么支撑服务业庞大消费的基石也就崩塌了。 未来的服务业不会变成吸纳数亿就业人口的大海,而极可能退化为一个极其狭窄的市场
  • 只有极少数保有购买力的人,才消费得起由“真人”提供的温情服务。
  •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,即便 AI 的体验不如真人,但因为其边际成本趋近于零,他们将被迫选择廉价的 AI 陪伴和自动化护理。
情感固然无价,但在一个大多数人失去收入来源的经济体中,情感劳动无法变现。服务业不仅不会拯救就业,反而会因为缺乏大众消费能力而陷入萧条。

四、 通缩螺旋与权力的冷漠:良知在生存博弈中失效

当 AI 带来的失业潮与社会服务业的幻灭叠加时,我们面临的将不仅仅是经济衰退,而是一种心理与政治层面的双重死锁。
1. “理性的绝望”引发通缩螺旋 AI 带来的恐慌不同于以往的经济周期。以往的危机是暂时的,而 AI 对认知劳动的替代是不可逆的。 当社会中的每一个个体都意识到,自己的技能正在快速贬值,且“明天的钱一定比今天更难赚”时,人类会陷入一种“理性的绝望”
  • 极致的防御性储蓄: 这不再是简单的省钱,而是生存本能的应激反应。人们会彻底切断非必要消费,导致市场流动性枯竭。
  • 信用的崩塌: 现代经济建立在“未来会更好”的信用扩张之上。一旦预期逆转,信贷体系将崩溃。企业因需求萎缩而裁员,被裁员工因收入归零而停止消费——这是一个无法被传统货币政策扭转的死循环。
2. “能力本位”的道德陷阱 面对这种系统性危机,期待掌握了 AI 生产力的精英阶层主动进行财富再分配(如 UBI),在政治哲学上是极其幼稚的。 我们需要警惕一种被精英阶层广泛内化的意识形态——能力本位(Meritocracy)
  • 富人倾向于将自己的财富合理化为“个人能力的体现”。在 AI 时代,这种错觉会被放大:他们会认为自己拥有财富是因为自己“聪明地投资了 AI”,而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“缺乏适应未来的认知能力”。
  • 这种逻辑为冷漠提供了完美的道德护盾。它让剥削者心安理得地认为,救助“无用阶级”不是义务,而是一种对效率的浪费。
3. 贫穷作为一种控制手段 更深层的黑暗在于,在生产力极度过剩的 AI 时代,大众的匮乏可能是一种被精心设计的统治策略。
  • 权力的相对性: 权力的本质不是你拥有多少,而是你比别人多拥有多少。如果底层人民通过 UBI 获得了经济自由,他们可能会追求更多的政治权利,甚至挑战现有的秩序。
  • 饥饿的纪律: 让底层保持在适度的匮乏状态,使其为了基本的生存资源而疲于奔命,是维持社会层级稳定最有效的手段。
  • 无用者的宿命: 正如前文所述,既然精英不再需要大众作为劳动力(剥削价值归零),那么大众唯一的价值就只剩下“不造反”。因此,给予的资源将仅限于“维稳线”不仅,绝不会多一分。
4. 失去谈判筹码的死局 历史上,工人阶级之所以能争取到福利和权利,不是因为资本家的良心发现,而是因为工人拥有谈判的筹码——罢工可以导致停产,暴动可以威胁秩序。 但在 AI 时代,这个逻辑被切断了:
  • 罢工无效: 当 AI Agent 24 小时无休地工作,人类的罢工对资本没有任何威慑力。
  • 暴力不对称: 掌握了 AI 的精英同样掌握着自动化暴力机器(安防机器人、监控算法)。
  • 结论: 在没有外部强制力(如世界大战或毁灭性灾难)打破平衡之前,既得利益集团没有任何动力去主动割肉。期待富人重新定义“劳动价值”来养活大众,无异于与虎谋皮。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失去了博弈能力的阶级固化

五、 历史的幽灵:百年周期的宿命回响

如果将时间尺度拉长,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历史巧合。站在 2025 年的当下,回望一个世纪前的 1925 年,我们发现这两段历史并非简单的重复,而是压着同一个韵脚的结构性镜像
1. 技术跃进与“生产过剩”的诅咒
  • 1925 的线索(电气化与流水线): 上个世纪 20 年代,电气化普及和福特制流水线的应用,让工业生产力出现了爆炸式增长。但这导致了致命的“生产过剩”——工人的工资增长远远追不上机器生产商品的速度,最终导致 1929 年大萧条的爆发。
  • 2025 的印证(AI 与认知自动化): 今天,AI Agent 带来的“认知生产力”爆发,正在重演这一剧本。AI 能够无限量地供给信息、方案和服务,但绝大多数被边缘化的人类失去了消费这些产品的能力。
  • 结论: 无论技术如何不同,逻辑是一致的:当技术红利无法转化为大众购买力时,繁荣的表象下必然掩埋着系统性崩盘的炸药。
2. 极度贫富分化与社会契约的撕裂
  • 1925 的线索(镀金时代的余晖): 那是“咆哮的二十年代”,股市狂欢,大亨富可敌国,而底层劳工在生存线上挣扎。这种巨大的撕裂让普通人对“自由资本主义”彻底丧失信心,从而为后来的法西斯主义和极权主义提供了肥沃的土壤。
  • 2025 的印证(K型社会的断裂): 如今,掌握算力和数据的科技巨头成为了新的垄断寡头,而中产阶级正在不可逆地滑落。当“努力就能致富”的社会契约被 AI 彻底打破,绝望的底层民众将不再相信温和的改良,转而渴望激进的政治洗牌。
3. 和平的保质期与存量博弈的血腥 历史残酷地表明,人类的和平周期很难维持超过 100 年。
  • 内卷导致的对外扩张: 当国内经济因为通缩而陷入停滞,社会矛盾无法通过把蛋糕做大来缓解时,矛盾必然会外溢
  • 1914-1945 的教训: 上个世纪的动荡证明,当内部阶级斗争无法调和时,统治集团往往倾向于通过外部战争来转移视线或争夺生存空间。
  • 当下的危机: 在 AI 造成的全球性通缩背景下,无论是国家内部的阶层冲突,还是国家之间的地缘政治摩擦,本质上都是对日益稀缺的“生存权”的争夺。
1925 年的人们在爵士乐中并未预见到仅仅 14 年后世界会陷入火海。 2025 年的我们,面对 AI 带来的结构性失业和通缩阴云,是否正在步入下一个动荡百年的前夜?如果你相信二八定律是铁律,相信精英不会主动割肉,那么你就必须承认:和平的黄昏可能已经降临。

结语:碳基文明的黄昏与生存意义的放逐

综上所述,我对未来十到二十年的人类命运,不得不持有一种深刻的、结构性的悲观
我们正在经历的,不仅仅是一次技术迭代,而是一场文明地质层面的断裂。这是一场从“碳基劳动”向“硅基劳动”的残酷交接。在这个过程中,维持了人类社会数千年运转的“劳动-契约”体系正在崩塌。
首先,这是“人之为用”的终结。 过去,人类的痛苦来自于被当作工具使用;而未来,人类的痛苦将来自于连工具都做不成。在二八定律的铁律下,绝大多数普通人将面临生存意义的彻底抽离。当社会机器不再需要你的汗水,也不再需要你的智慧时,你不仅失去了饭碗,更失去了在文明坐标系中的位置。
其次,这是“伊甸园”与“动物园”的分野。 AI 许诺了一个繁荣的未来,但那可能只是属于少数精英的伊甸园。对于大多数人而言,在这个高度自动化、极度从简的未来里,他们可能连“被剥削”的资格都在逐渐丧失。如果运气好,他们会被圈养在廉价算法编织的娱乐茧房中,成为领救济金的数字难民;如果运气不好,他们将被遗弃在通缩与匮乏的荒原上,成为历史进化的残渣。
最后,这是权力的绝对冷漠。 在通缩预期的阴影中,在精英阶层“能力本位”的傲慢注视下,底层的呼声将越来越微弱。因为在一个不需要劳动力的世界里,人道主义将变成一种昂贵的奢侈品,而不再是社会的必需品。
未来已来,但它不属于所有人。我们这一代人,或许将是最后一代相信“勤劳致富”的人类,也是第一代必须直面“生而无用”这一存在主义危机的人类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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